【潘光中專欄】網飛高分神劇《后翼棄兵》從棄子成為棋后，突破黑暗生命迎來的那道曙光

【文／潘光中】首先要承認，原本是衝著女主小安雅（Anya Taylor-Joy）的完美顏值才追的，畢竟我對西洋棋（又稱國際象棋）沒那麼深的愛好。不過一開追就完全停不下來，一口氣看完全部七集之後還意猶未竟。

《后翼棄兵》（The Queen's Gambit，又譯：女王的棋局）是改編自華德戴維斯（Walter Tevis）在1983年發表的同名小說。戴維斯本人就是業餘西洋棋（chess，又稱國際象棋）棋士，小說中虛構了一名女性職業棋士「貝絲」（Beth Harmon）從沒沒無聞、到登上世界冠軍的成名過程。小說內容不長，就是接連敘述一場又一場的棋局，不但沒有角色的性格描述，甚至連對話也很少；而貝絲這個人物的原型，很明顯是取自當時活躍國際西洋棋界的美籍天才棋士鮑比費雪（Bobby Fischer）。

費雪成名很早，十五歲就取得特級大師（grandmaster）資格、十八歲獲得全美冠軍。費雪在1972年、廿九歲時參加冰島舉辦的國際挑戰賽，擊敗俄羅斯棋王鮑里斯斯帕斯基（Boris Vasilyevich Spassky），成為史上最年輕的世界冠軍；直到1985年，俄籍棋士加里卡斯帕洛夫（Garry Kimovich Kasparov）以廿二歲的年齡擊敗棋王阿納托利卡爾波夫（Anatoly Evgenievich Karpov）挑戰成功，這項紀錄才被打破。

小說成書年代正是費雪的巔峰時期，貝絲的成長過程也與費雪相仿；不過戴維斯在出書後的隔年過世，沒能見證費雪之後荒腔走板的淒涼晚景。1990年代初期，艾倫史考特（Allan Scott）取得了翻拍版權，並自行完成了一百二十分鐘的電影劇本，當時包含貝爾納多貝托魯奇（Bernardo Bertolucci）、麥可艾普特（Michael David Apted）等導演都曾屬意合作，莫利林沃德（Molly Kathleen Ringwald）曾是呼聲最高的主演人選，最後卻沒有成案。2007年底，同樣也是西洋棋業餘棋士的希斯萊傑（Heathcliff Andrew Ledger）正式簽下導演合約，也敲定艾倫佩姬（Ellen Page）飾演貝絲；但隔年出萊傑意外離世，計畫隨之中斷，版權回到艾倫手中之後，經歷相當長的一段黑暗漂流期。

2017年，身兼導演和編劇的史考特法蘭克（Scott Frank）在網飛推出的西部短篇影集《無神之境》（Godless）獲得極大成功，引起艾倫注意，帶著電影劇本找上法蘭克。兩人對這個以「女性在男性主導的世界中脫穎而出」故事的想像和經營方式都趨於一致，法蘭克向網飛提出了一個七集規劃（與《無主之境》相同），監製威廉霍伯格（William Horberg）簽字放行。沉睡了將近四十年，貝絲終於迎來生命中最大的一道曙光。

從完成品來看，疾徐合度的敘事節奏、極度用心的精美製作、媲美電影的畫面質感，都是這部戲令觀眾讚賞的要點。但歸根結柢，肩負唯一女主重任的安雅，絕對是撐起全劇的頭號功臣。不但得在心態演繹上緊抓少女時期的懵懂無知、快速成名的揮霍無度、一直到成年後的沉穩內斂這三階段的轉變，由於全片有大量的面部近距離定格，在導演法蘭克的限制下，安雅以最少的表情變化完成了最精準的顏藝演出，成功詮釋了貝絲那既渴望自由。卻受困於肉身、棋盤、和世人目光的放蕩靈魂。在官方正式海報中，棋盤上的酒瓶和藥瓶與棋子混在一起，也正暗喻著貝絲的隱患：酒癮和藥癮。

當然，七集共三百五十分鐘的篇幅，不可能也不需要由安雅一人獨撐，在她身邊來來去去的配角群，也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。

• 棋藝教育的啟迪者，育幼院地下室的水電工，多少填補了貝絲缺乏的父愛；

• 支撐著貝絲少女時期的養母，也藉著貝絲的才華得以從抑鬱中解放；

• 非裔閨蜜，儘管本身靠男人包養，但仍將全部積蓄提供給貝絲當旅費；

• 那些在棋盤上輸給貝絲，卻願意成為貝絲後盾的男性角色；

雖然他們在劇情中都只佔了短暫篇幅，卻都是貝絲人生旅程中彌足珍貴的片段。特別是當貝絲面臨最後決戰的終盤，那些本以為在無交集的人們，居然自發的重聚為貝絲或加油打氣、或出謀劃策；映照貝絲自己的最後抉擇，終於讓她擺脫過去的種種黑暗，得以進入光明，這種敘事手法非常打動人心。

結尾前，稍稍說一下關於中文片名的典故。原名「The Queen's Gambit」是西洋棋術語，也就是以先行的白棋以皇后這一側的兵卒前推，壓迫對手選擇承接或防禦，將戰局鎖定在棋盤中央的封閉式開局。相對當然也有較古典、前推國王側兵卒的「王翼棄兵」（The King's Gambit）的起手式，但這樣露出防禦漏洞，已經不常為職業棋士採用。

原名的含意有四層，第一層是術語的原義，也就是西洋棋中的開局手法；第二層是貝絲在領悟棋藝之後，最常用的開局定式；第三層則是以皇后（Queen）的雙關，表明全劇是以女性視角出發；最後是映照貝絲的人生，即便成為開局棄子，仍能在不利局面下獲得最後勝利。

網飛今年真的是神劇連發，每每以為「這就是今年最神了」的讚嘆，隔不久就會又出一部「沒有最神，只有更神」的新番。雖然有不少人敲碗希望續訂第二季，不過一來小說已經完結，再者貝絲的人生已經到達顛峰，對比原型人物費雪的後半生，不如就讓貝絲以這完美一刻永存下去吧。

（內文配圖出處均為網飛《后翼棄兵》官方宣傳網站）

【關於作者】

潘光中

以文字見長，對影像敏銳。涉獵廣泛，遍及小說、遊戲、動漫、偶像、以及各種流行文化現象。曾任雜誌編輯、頻道公關、活動企劃、演唱會執行、戲劇監製，現為接案編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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